<br>禁足的事之后我安分了许多，面对居心叵测的莺莺燕燕们，我学会了天真笑着装傻，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，后来她们都在说五公主呆傻，和聪颖的三皇子不像是同母所出。<br>我学会了人前乖巧地跟在母妃和三皇兄身后，不抢三皇兄的风头。<br>夹枪带棒的语言不敢对着三皇兄都落在我身上，我笑着不去反驳，继续傻乐，母妃一副被刺到的样子皱眉不语。<br>母妃说人样样都好会招人嫉妒，总要有一处不好让人宣泄不满，为了三皇兄，我要做那个污点。<br>我一个人在秋千上晃来晃去，「我这是被母妃拉出去给三皇兄挡刀吗？」<br>风里飘渺的「嗯」消散很快，阿九从来不会说谎，着实恼人。<br>我跳下秋千，踢着石子，「阿九，你要好好学武功，当天下第一人才行。」<br>「好。」<br>因为我有一种预感，这个世上只有阿九会保护我了。<br>上次我随口一句话，阿九似乎当真了，在我睡着确保我安全之后他就会消失，第二天带着伤回来。<br>虽然他不说，但是黑衣被血濡湿我还是能看出来的。<br>他在变强，我也不能什么也不做，我立志要给他当最好的后盾，找来了女医官开始学医术。<br>简单坚持了八天，我的医术之梦就破灭了，那不适合我。<br>我退而求其次，学女红吧，阿九跟我相处久了，也会跟我说话，他问我：「有何用？」<br>我捏着绣花针落了一针，笑吟吟，「你若是伤了，我可以帮你把破了的衣服补起来。」<br>不敢缝人肉，我可以缝布呀！<br>阿九点头，「嗯。」<br>那之后阿九成了我的练手工具，一天下来我学会的刺绣，总要抓着阿九黑色的衣摆绣上一会。<br>「阿九，你看这是什么？」<br>我炫耀的把绣了一个下午，花花绿绿的衣摆递给他看，他答：「鸭子。」<br>我挫败，闭门苦学了一个月，再绣，绣在他衣袖上，「阿九，这次能知道是什么了吧？」<br>「怪物。」<br>我给阿九绣的刺绣都存不过一天，他会拿匕首把那块衣服割了，理由是金线银线太夺目容易暴露目标。<br>「那你穿一辈子黑色吧。」<br>「好。」<br>时间过得很快，阿九已经比他那柄剑高了许多，拿在手里不会再有违和感。但时间也过得很慢，在我被嬷嬷押着学绣繁复双面绣时，总觉得日头怎么都不会落。<br>我的刺绣也渐渐被人讨论了起来，母妃掩面长叹，我唯一可见人的地方就是女红，<br>黑色的衣角上五瓣花绣好最后一针，我喃喃自语：「我也只有这点用处了。」<br>阿九抽回衣角，「不是。」<br>我渐渐地长大，稚嫩的脸上有了母妃的影子，透过我好像能看见艳绝后宫的贵妃少女时模样。<br>所以皇后格外厌恶我，厌恶我这张即将绽放风华的脸，她总觉得再过几年就会看见当年贵妃入宫的样子，是她悲剧的开始。<br>那时我十分怕她，她总在公主们下学后将我传唤到凤仪宫，让我待在正殿里，皇后身边的大姑姑来教我刺绣。<br>有时皇后在，有时不在，不苟言笑的大姑姑永远都在，我六神无主地跟着她学，心不静怎么都学不好，出错了扎破手指，那便更慌张，在凤仪宫一个时辰，能把手指扎得都是血。<br>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与太子哥哥熟络起来。<br>我终于熬到皇后说我可以退下了，吹着红肿的手指往外面跑，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一个人，杏黄的太子朝服撞了个满怀，我捂着脸在想完了，会给皇后留下把柄。<br>温文尔雅的太子笑了笑抬手止住身后跟着的人，他弯腰屈了手指敲在我额头上，「你是贵妃那里的小五，慌些什么？」<br>我捂着头，「着急吃饭。」<br>这句话把太子逗笑了，他似乎是想吩咐贴身太监去准备饭菜，话到嘴边变成了，「不过下晌你便馋成这样，快些回去吧。」<br>我绕过那些人跑出去，忍不住回头，太子一行人已经穿过了大殿的门不见了。<br>太子在陪父皇学习政务之后都会来凤仪宫，我偶尔会碰见他，他看见我在角落里被大姑姑押着学刺绣，忐忑不安的样子，总会找理由让我提前解脱。<br>我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太子来的时候，他陪皇后说话，大姑姑就会把我赶到殿外去玩，我晃着手里的枝条抽打花枝出气。<br>温和的声音带着戏弄，「这是母后最喜爱的魏紫，你要怎么赔？」<br>我连忙丢了枝条装傻。<br>太子绕着我走了一圈，看见我脚下稀烂的花瓣，好笑地摇头。<br>「若是不喜学刺绣，你跟贵妃提一声便是，大妹妹今日在学堂下学后跟着太傅学画。」<br>我嗫嚅地说，「我喜欢刺绣，母后这里……很好。」<br>母妃早已说过要我来皇后这里，我贵为贵妃之女皇后不会如何，顶多有些磋磨。<br>她对我说，「你去皇后那里，她有个地方出气，也就不会一直盯着你哥哥了。」<br>所以我不会回去的。<br>太子年长我十岁，他没有再问，好像什么都知道了，这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我想逃跑。<br>「也好，大姑姑的刺绣在江南也是出名的，现在随母后进了宫也未曾退步。」太子含笑摸摸我的头，「明日若你还来，我送你个好东西。」<br>母妃和皇后势如水火，我那天晚上一边担心皇后所出的太子会对付我，那个好东西让我吃苦头，一边又忍不住期待，甚少有人对我这么温柔。<br>我纠结第二日要不要装病，双眼挂了黑眼圈，「阿九，明天你不能让我死了，也不能让我受伤。」<br>「嗯。」<br>第二日我跟着大姑姑学刺绣，眼睛却一直往殿外看，大姑姑咳得让人以为她得了风寒。<br>太子终于来了，他说的好东西是一只翠绿色的纸鸢，纸鸢尾巴上坠了两条飘带，我喜欢得眼睛黏了上去。<br>太子轻笑，「现下不是放纸鸢的季节，只能试试，放不了便罢了。」<br>一群人在凤仪宫折腾了半天，那只纸鸢摇摇晃晃地上了天，稳重的太子今天跟个调皮捣蛋的公子哥一样，惊呆了周围人的下巴。<br>太子擦了额角的汗，把线递给我，我紧紧地抓着，那个纸鸢左摇右摆地掉下来。<br>「罢了罢了，强求不来。」<br>太子看着落了的纸鸢，眼神有些落寞，他很快把那抹情绪藏起来，摸摸我的头，「带你去吃芙蓉糕。」<br>那天掉了的纸鸢隔天出现在了我床脚，不用猜都知道是谁。<br>我不记得我有让阿九去捡回来过。